【春丝】
“春蚕到死丝方尽。”
—
春天的雨一阵接着一阵下，似乎永不知疲倦。也许宗旨就是把每一片叶子打磨得波光粼粼，然后再准确无误地浸湿路旁刚刚开放的花瓣。
蓝忘机却没暇去管这景色有多醉人。
毕竟入职遇到了点小麻烦。
“忘机，最近工作可还顺利？”
蓝曦臣端起餐具，轻轻在他身旁坐下。
蓝忘机放下碗筷，目光扫了扫地面。
“……嗯。”
……顺不顺利？
这可要问他班上的那个引人注目的学生了。
擅长什么？擅长在他文件夹里塞上别人写给他的伪情书，扒在某个角落偷窥，喜欢借着问题目的机会百般戏弄他，然后再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。
这个班高三时以前的班主任离职，而蓝家开的这所学校短时间内也招不到什么特别好的老师，他才暂时接手。所以和学生交流本来就不多，再加上他那一张俊美却冷淡到了极致的脸，还有雷厉风行精准无比的教学态度，班上的同学远远瞧见他，便条件反射撒开脚落荒而逃。
不善言辞，不言苟笑，不融入学生这几个方面，他可算是整个学校的佼佼者了。
原本也相安无事。这个班临近高考，成绩在他的带领下扶摇直上九万里，似乎看起来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。
偏偏有一个魏无羡。人喜欢跟一帮狐朋狗友出去胡闹，成绩却还总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高高在上。
但最烦人的，应该是那些对他没完没了的撩拨。
“蓝老师，这题我不会……”
“……你考试时做对了的。”
“我那是蒙的嘛……”
蓝忘机喉结动了动，把“解题过程写的这么详细的压轴题也能蒙对”这句话给咽回肚子里。
后来他在教室讲题，某个人在座位上呼呼大睡。
下课铃响，他才迷迷糊糊睁开眼。
“诶，蓝老师……”
“……又怎么了？”
“你讲题讲慢一点嘛，我都听不懂啦。要不你再讲一遍吧！”
“……”
江澄在旁边不耐烦地抛了个白眼过去。“祖宗，全班就你写出了这道题，我们都听懂了，你在糊弄谁呢你。我们要下课了，你要问自己去问吧。”
蓝忘机松了口气。
或者是现在，放了学之后单独在办公室问他题目。
“蓝老师！”
“……”
“你讲题的时候能不能不要离我这么远啊？”
蓝忘机叹了口气，还是把椅子往他那边挪了挪。
“……这道题有三种解法，你的这种虽然简单，却也有点铤而走险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魏无羡偏头，盯着那一双理性的浅色眼睛。
两人本来就坐得极近，这样一偏头，鼻翼之间的距离就近得几乎可以划零，连呼吸都交织在了一起。
“……蓝老师，你说话啊。”
魏无羡觉得他可能是眼花了，不然他怎么感觉蓝忘机的耳尖红得快要滴血呢。
“……下次遇到此类题目，这种方法就不能用了。”
蓝忘机偏过头，在两人中间竭力扯出一抹距离。
……该死的。
“噢……”
后来落日西沉，蓝忘机收拾好东西，突然听见魏无羡坐在旁边悠悠地来一句，“诶，蓝老师你三十几了吧？”
“……”
“有女朋友吗？”
“……”
“为什么现在还孤家寡人一个啊？”
蓝忘机再也听不下去，于是感受到自己耳朵红得发烫，转身迈出办公室。
“诶！！蓝老师你别走啊！！哈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他走出了学校大门，把一天的工作和疲惫都关在学校的围墙里。
但是魏无羡清朗的笑声，却仍是萦绕在耳畔，怎么甩都甩不掉，怎么躲都躲不开。
他看了一眼自己身上不太对劲的地方。
“……”
于是赶忙把浴缸的水龙头打开，泡在冷水里泡了很久很久。
一直安慰自己说魏无羡正值青春期，面容俊俏，身上阳光的气味极其诱人，脸上的笑容明媚到让太阳黯然失色，女孩子们一个个也争先恐后。
他这应该也不算奇怪。
成功说服自己后，就懵在一旁。
……总觉得有哪里不对。
—
后来高考结束的那一天，魏无羡来到学校跟他告别。
“蓝老师，我听说你在一所大学教书啊。”
“……嗯。”
“那我们以后一定还会见面的！”
蓝忘机猛然反应过来。
抬起头，刚好撞上一个干净却敏捷的眼神。
“你……”
“我填了那所大学的志愿。”
蓝忘机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。
然后魏无羡走上前来，在他惊诧的目光里送上一个浅吻。
“……来日方长。”
—
这一天是初夏。
是暮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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