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明朝有意】
“明朝有意抱琴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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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一棵树。
常年扎根在云深不知处,灵力充沛,天时地利。渐渐的,便也有了心神。
我生长在云深不知处的最深处。
这里僻静而空旷,晓雾被紧锁在梦境里无法逃离,花香在水面卷起千层涟漪。我曾经以为日光足够公平,把每一片叶子刷上张扬。后来发现它不过是低头眷顾而怜悯,仿佛告诉我山海的真心也掀不起几缕风意。
我就长在这里。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。千里江山,万片湖海。我听过风中精灵的呢喃,地面上蚂蚁偷偷告诉我心事,白兔渐渐繁衍到漫山遍野,偶尔有鱼尾打在水面。
我听说过很多爱意,结果却往往不尽人意。生离死别或难言之隐,见得多了,我便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。明天太阳升起落下,承载着太多人不切实际的幻想。人们总是期待下一个昼夜,将时间浪费在无用的期盼上。
我从不相信爱意,也不曾期待明朝。
可我清晰的记得有一天,一位白衣公子踏剑而至。他把白兔抱进臂弯,琉璃一般的眼睛像极了湖面平静时琥珀的颜色,平静深远,波澜不惊。
他不声不响,坐在湖边抚琴。琴声似水,清丽悠扬,恬淡绵长。
可他弹到一半,却停下来了。
我看着他闭上眼睛,睫毛轻轻颤着,一首舒缓的曲调萦绕起整片山河。
我明白了。
——他是在谱曲。
—
后来,这位白衣公子再也没有来过。
我安安分分过了十几年,树梢上的花苞从空中一坠而下,等待下一次的挣扎开放。我的根在湿润的泥土里越扎越深,风里的精灵搬到哪里去了我不知道,蚂蚁的心事开始藏匿,也不再告诉我。我时常想着世间万物不也就是这样,一切皆有变数,称不上所谓的永恒。
直到后来,那位公子又来了。
与上次不同的是,他带着另一位男子,玄色衣裳,鲜红的发带反射出明媚阳光,在高马尾里躲躲闪闪,笑容耀眼,言语轻快。
我清楚地看见,白衣公子眼里的落寞已经不复存在。
天地为证,万物皆视。
青山不改,至死不渝。
他们在青山的簇拥下拜了天地,任凭阳光穿梭在誓言里。
没有大红的喜服,繁多的花烛。或者响亮的爆竹,密密麻麻的家谱。飞鸟掠过天空充当众人道贺,湖水漾起涟漪强作简易的合卺酒。一人黑衣衣袖风里翻飞,笑容末端逐渐泛起泪花。
这里僻静而空旷,晓雾被紧锁在梦境里无法逃离,花香在水面卷起千层涟漪。
他们对望时缱绻的眼神,转身里自然而然握住对方的手,笑着贴上一个吻,一首悠扬的曲子从清越的笛声里飞出,发带和抹额一起被迎面的清风抚摸。
——是当年白衣公子在此处谱的曲子。
“蓝湛,我们这么不声不响地拜了天地,你叔父不会气炸了吧……”
“……不会。”
“啊?为什么?”
白衣公子眉眼含笑,眼帘低垂。
像昔日正午邂逅的清曲,沾染一场动人的别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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